生活，本就是一场流动的艺术。打破固有思维，深耕真实情感，以不同艺术为舞台空间注入即时形态，一个转身，一次回眸，境与静中，无尽遐思。近年来，不同艺术形式、艺术手段的跨界融合，进入戏曲作品之中，成为了学界、业界比较关注的现象。四川省第十九届小品(小戏)比赛三等奖获奖剧目川剧小戏《如果让我遇见你》从留白下的曲艺创作与意识流的诗意空间两方面实现不同艺术形式、不同艺术手段间的跨界融合，为中国戏曲程式化表演在舞台美术与灯光设计方面提供融媒体思路。作为中国特有的舞台艺术形式，戏曲艺术在舞台呈现中通过高度虚拟性、综合性与程式性构建时空。川剧小戏《如果让我遇见你》以女儿小微对父亲的情感变化为节点推动叙事，从思念、埋怨到理解与最终承父遗志重启警号四部分作为骨架撑起整场戏曲，在常规的“血肉”中融入设计感的灯光元素为剧目起点睛之笔。

  留白下的曲艺创作。传统美学意义上的“留白”为一种简约美，它以“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惜墨如金，以少胜多的审美理念传递出人生的大智慧、大境界。《如果让我遇见你》中传统留白的创新体现在藏露、简繁与明暗的适度调控之中。剧目的情感流动隐于念白的藏与露之间，念白中“为人父为人夫有愧”将无愧于国家与人民的主题作适当留白，并未在念白中直接唱出，引发观众思考。“如果让我遇见你”是父亲与女儿共同的心愿，假设“如果”存在，身为父亲能够亲眼见证女儿的成长，如果父亲平安归来，女儿脑海中的父亲便不会徒留青年残影。人物设定尽显悲剧色彩，将关注点对准刑侦警察的多重身份，让其以为人父的身份完成念白，强调父亲既是家中顶梁柱也是守护百姓平安的一份子，剧中的刑侦父亲是万千守护八方平安的警察缩影，人物替他们将内心的矛盾与对家庭的愧疚一一诉说，每场义无反顾的危险出警皆体现出平凡英雄不平凡的伟大。

  如果说“留白”是淡雅之意，那“繁化”便是着色之举，前者涉及舞台之外文学之内，后者则是在舞台之内文学之外的适度运用。将单调的色彩赋予文学韵味在戏曲舞台呈现“固本翻新”的艺术构思，编剧依据文学文本巧妙设计出色彩浓淡相宜，虚实相生的舞台视觉效果，通过色彩与演员表演的融合，在呈现川剧戏曲特色的同时打破传统川剧的布光传统，注重观演效果与叙事氛围的协同作用。将影视色彩与布光技巧糅合进“戏曲文本”，运用色彩配合传统戏曲的虚拟性特点，将虚拟的场景借助色彩的隐喻表达提升氛围，增加场景可视性的同时又点到为止地保留了传统戏剧的虚拟性艺术特点，以呼之欲出的氛围引导青年观众观戏，增进观演默契。

  意识流的诗意空间。诗性的灯光艺术为中国戏曲融入了对白内外的“对话的空间”，运用光引导青年观众的目光，使得戏曲与观众在此建立一种超越舞台戏曲观演双方的关系，产生信任感、尊重感和震撼感，从物质走向精神的自由。这种无声的语言散布在舞台这个有限的“光的容器”之中，以情感为内核化身为一只无形之手，排布着舞台之中的演员、拨动着观众情绪的琴弦。在本场戏曲表演中，以光为主展现了舞台对光影的依存，两者相遇触动着舞台中角色情绪的不断改变，也触动着观众观演情感的发生，叙事带动空间的划分，归根结底在视觉中是光主导着空间的发生，没有光的存在与运用，舞台的叙事空间也随之消失，对强叙事的戏剧艺术可言，空旷的舞台也只是一张虚无的画纸。

  有限的舞台空间通过光来表述极简与丰富的父女对话，克制的灯光语言竭尽全力渲染着父女情的悲壮表达，让无限的思念在舞台中跨越时间，超越空间，让光与影在“时间的褶皱”里洞见“思念的刻度”，用空间秩序表达时间永恒。使人愿意停留在这个空间里，获得情感共鸣，获得对平凡英雄身已许国，难以家国两全的无奈，获得心中油然而生的崇敬。跳出传统戏曲的程式性去思考舞台美术设计，引导观众在有限的戏曲舞台上凝聚以民为本的民族精神。剧目以高纯度冷暖色调与川剧唱腔形成一主一辅的叙事形式。川剧小戏《如果遇见你》在舞台灯光的运用上适当作出调整，以光辅助演员与群戏，在关键情节点处对灯光形式进行设计，父女初次登场全场呈现纯度较低的白光，父女两人身处白光之中仿佛处于迷雾，彼此无法相见完成第一次扣题。随后灯光将舞台空间切割为两个时空，父亲在左侧，女儿在右侧，将时空的分界线可视化，暗示父亲与女儿天人两隔的境况，以灯光叙事回应“无法遇见你”的现实，以悲景衬哀情，于静默中呈现强大的戏剧张力，实现对川剧灯光运用的适度创新，利于突出叙事重点。

  舍尔·李希特曾提出表演者与观众是演出的共同参与者，他们在剧场空间相互影响，彼此互动，构成了一个整体，共同形塑了演出的效果。戏曲中演员表演与情节在灯光的作用下提升了戏剧张力，父亲出警解救被困女孩，被歹徒团团围住的刹那，笼罩舞台的猩红灯光像吐着信子的蟒蛇一般慢慢将身着白衣的父亲吞没，枪响之后舞台在一片漆黑中呈现死一般的沉寂，演员的武戏表演与灯光相互配合融为一体，将叙事推向高潮。红、蓝、白三色的灯光变化从文本设计中被提炼出来落实在与戏曲演员的表演配合中，刺激着台下观众的视觉感受，加深情感冲击。导演对念白、灯光、音乐效果、背景设计和舞台的综合应用完成了“反馈圈”的建构，构成了一场完整的川剧小戏。

  《如果遇见你》通过对传统川剧所使用的媒介作出的综合创新增强了川剧对观众的吸引力，在保留戏曲虚拟性、综合性与程式性三大艺术特性的同时探索了旧媒介新形式的演出效果，为传统戏曲高水平传承与传播丰富了发展思路。在题材上从讲述古代故事到表达现代人情，题材的更新是戏曲表演者与创作者的觉醒，建设川剧与当代生活的紧密联系，也是川剧艺术审美功能时代性的体现，为当代社会和艺术提供了川剧创新的新视野。(作者系四川大学2023级艺术学理论专业研究生周煜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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